身边的童话世界
一诺：黑黑写童话。生活在大城市满身人间烟火的我们，可能都觉得童话离我们好远。但随着我自己的孩子的成长，越发觉得孩子完全是生活在精神世界的，他们也喜欢玩具这些“物质”的东西，但玩具是他们精神世界里的道具。编故事，是和孩子一起构建精神世界的最好的方法。这是最“便宜”的方法，一根树枝，可以是通天的魔杖，一颗砂砾，可以是你和几百万年前的恐龙世界对话的通道。这又是最“昂贵”的方法，因为这是你和孩子独一无二的精神世界；构建这个世界，要放进去你的所有的知识，想象力，爱，而最重要的，是你一颗童心。而童心，无价。
看黑黑在奴隶社会发表的多篇美文，回复“黑黑”。她的公众号是“木思黑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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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哪个孩子不爱听故事。故事有超强的魔力，可以让烦恼和悲伤的心灵安静下来，让平常的吃饭穿衣都变成游戏，让单调的堵车时光瞬间丰富多彩，让他们带着笑容和憧憬进入梦乡……当然，如果故事是自己编的，还会让拥有更大的魔力，可以随时进入自己的神奇世界，也让你们的心变得更温暖、更美好，并且贴得很近，很近。
由于有一个超级爱听故事的娃，从她小时候开始，我就自己给她编故事，也经常和她一起编故事。如今我们已经编了很多的故事，这些给我们带来了美好的回忆，陪伴了很多甜蜜的时光。《朗读手册》上说，“你或许拥有无限的财富，一箱箱的珠宝与一柜柜的黄金，但你永远不会比我富有，我有一位读书给我听的妈妈”。我家娃则经常自豪地说，“我有一个跟我一起编故事的妈妈。”
我编的第一个故事，记得是小朋友三四岁时一次外出，车行驶在深秋时节的西二环上，路上没什么风景。有点小晕车的她开始哭闹，哄也不行，有没有别的转移注意力的方法。一时也想不出来什么能讲给她听的故事。情急之下，急中生智，我看着马路中间的隔离带，用神秘的语气问：“你看见了吗？有一只小兔子？”“在哪里呢？”她带着哭音寻找。我指着隔离带上种的小灌木丛：“小兔子的家，就住在那个下面。这一天早上，兔子妈妈要出去买菜了，嘱咐小兔子要把自己的袜子洗洗。小兔子就把自己的脏袜子洗干净，晾到了小树枝上……”小朋友听入了神，哭声止住了，这段旅程特别顺利。当然，难免追问袜子的下落，那就只好说太远看不清了。
看来讲故事在哄娃方面很有作用，而且随时取用，不占重量，简直太方便了。故事就慢慢进入了我们的生活，陪着她成长。在早上上学的路上，晚上睡觉之前，都是讲故事的最佳时段。针对不同时期的不同心理需求和兴趣爱好、情绪变化，量身定做，适时调整。
刚开始的时候，讲的故事还不那么系统，比如像马路中间的兔子这样的就很简单，还有的甚至只是一些比喻，带入一个场景。不过当时年龄小，对这样的已经很满足了，而且，比喻和想象也为我们编故事打好了基础。
有一段时间小朋友特别贪玩，到吃饭时还不过来。我就会对她说，快来打小妖精吧！“不爱吃饭小妖精躲在角落里，又丑又凶，手里还拿个遥控器呢，想控制你，让你不吃饭。你不吃饭，它就会长得越来越大，要是你吃了，它就越来越小了。”“那我就要吃饭，不让它得胜，不让它长大!”小朋友说道,真的开始吃饭了。我提醒她，好像听到小妖精一声叹息，把头缩回垃圾桶里。在这样的故事里，要是老得不到坏习惯的帮助，小妖精就会缩小到没有，然后长成一个可爱的小精灵。此外，她还对付了很多诸如怕黑小妖精、怕痛小妖精、不爱走路小妖精之类的，很有打游戏闯关的感觉。
有段时期，她特别喜欢听一些很二的故事，我们就创造了一头很笨的小熊，名字叫傻呼呼，它下雨天在外面淋雨洗澡，还大叫，怎么没开热水龙头啊？早上八点要出门，它夜里十二点就醒了，跑出去一百回，看天亮了没有。足足搞了一个系列，小朋友就是百听不厌。后来她喜欢上了巴拉拉小魔仙，就加入了一个会魔法的小熊妹妹。永远都在哥哥犯傻闯祸的时候来英勇智慧地帮助它。
在屎尿屁阶段，每个小朋友都对便便之类的词很感兴趣，我就想，可以把它们编到故事里。某一天睡前，我们轮流讲故事。小朋友故意讲的无比简单，“从前一只小黄狗出去玩，掉到一个坑里，摔死了。”这样太悲惨了。怎么让小黄狗出来呢，于是我就让小黄狗拉了一坨便便，它叫来了一个热心的猪便便，猪便便又找来了一堆各种各样的便便，合力救出了掉到坑里的小狗。
慢慢的，故事就越来越丰富和完整，有时还有些特别的针对性。比如，难免和别的小朋友闹别扭怎么办？就有了一个送礼物的故事，《送来送去的画》。小猫和小猪是住门对门的好朋友，因为小事儿闹了别扭，就相互画了很难看的画，塞到对方的门下面，来丑化对方，后来，越画越恐怖，到最后，小猫收到了一张自己被印第安人捆起来要剥皮的画。小猪收到了一张自己被屠夫捆起来要杀掉做火腿的画。两人都吓坏了。它们开始送给对方美好的画，越来来越开心，又和好了。这就是你送出去什么，就会收回来什么。
上学后，开始有考试了。有一次考试前，在上学的车上发现小朋友有点小小的紧张。我就顺便讲了一个森林小学的故事，考什么呢？辨认一种树和两种花朵。小熊很紧张，怕自己不会。妈妈说，没有关系啊，考试只是拜访一些你见过的老朋友。于是就带着小熊去看了山间的野百合，闻到了花的清香，在松树下坐了一会，体验了松针扎扎的感觉，走过一片牵牛花，听了小喇叭们唱的歌……考试的时候，小熊看到百合、松树和牵牛花，想起了闻过的花香，摸过的松针，听过的歌曲，顺利地通过了。听完了这个故事，学校也到了，小朋友的情绪明显地平静了下来。
小朋友很喜欢读书，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读量的增加，对故事的要求越来越高，渐渐觉得我讲的有些故事太幼稚。现在她要求故事要一波三折有反转，不能一听开头就知道结尾，还要有欢乐、悲伤和思考，人物要有各种性格。有时她会把认为好的故事推荐给我，比如《毛毛:时间窃贼和一个小女孩而不可思议的故事》，以及罗尔德达尔的系列故事。我不得不增加阅读量，从经典里、从优秀的童话那里学习。才能跟得上她成长的脚步。
我们也慢慢地发现，好的故事要放一些东西进去。那就是种子。这些种子，是哲学，信仰，道理。是我们看待世界的方法，也是爱和希望。当然，放种子的时候，不能太直接，要用一个神奇的东西——“隐喻”。而真正好的故事，不会让人觉得幼稚，是从0岁到99岁的人都能读的。
于是，我在有的故事里放上“视角”的种子。小朋友小时候喜欢看自己的肚脐眼，把它当成一只眼睛。我们管它叫独独，用它编了一个独眼龙的故事。世界上有很多这样的独眼龙啊，它们就可以是一个王国。如果一只双眼龙去了独眼龙王国，会不会变成怪物呢？如果它们去到三眼龙的王国，是不是都会变成怪物？听了这样的故事，相信她更能接受，世界上有太多不一样的东西，无所谓对错，无所谓奇怪，都是视角的问题。
也会放上爱的种子。春节前，我跟小朋友讲了一个幸福快递的故事。一对啄木鸟夫妇，想委托快递公司给自己飞到月亮上的孩子送一封信。快递员在月亮上找到了小鸟，还认识了一个地球去的老奶奶，他们有很多能带来幸福的星星花，却仍然不能感觉到幸福。最后，快递员帮助他们回到了地球上，自己也终于明白，幸福需要传递，而最重要的快递，是把自己送到爱的人身边。
还有的种子，叫断舍离。有一天在车上她很烦，我顺口编道：“坏了，飞天扫帚不见了，怎么办呢？”“什么扫帚？谁丢的？”她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来了。能弄丢飞天扫帚的，肯定是个乱放东放西的乱巫婆（像我一样）。她要去赶第二天一年一度的魔法集市，没扫帚怎么办呢，来一只我们最喜欢的小猪帮助她吧！这头小飞猪，可是一年前去魔法集市的时候买回来的，但买的东西太多，她都忘记了这头小猪。最后，乱巫婆在小飞猪的帮助下，收拾了一大堆多余的东西，也找出了自己丢失的扫帚。后来我们也重新收拾了屋子，把不需要的东西，送给了需要的人。小朋友也喜欢上了小飞猪，把它当成了自己。后来我们又讲了乱巫婆和小飞猪的一系列故事，经常到乱巫婆的世界里转一转。
此外，还有对自然的态度，如《小偷爬爬的职业生涯》，有对自由的追求，如《孤独的小兔星》……我们心里有什么，想要传递什么，不用直接说，包在故事的花朵里，会更加闪闪发亮，直达孩子的心。
自己讲的故事，最大的好处就是有主动权，有如同创造一个新天地的豪迈。故事的原型可以是我们自己，也可以是身边的人，更可以是完全想像出来的。角色，名字，都是我们自己来创造。我们曾经把养过的两只仓鼠小黑和小白编到了故事里，虽然它们早就不在了，但是通过故事，却一直和我们在一起。
讲故事的时候没有灵感怎么办？阅读和模仿经典是个办法。但跳出固有的思维模式更重要，我很认同儿童文学作家陈诗哥的童话观，童话就是对一个世界的重建，童话是生命的另一种方式。如果世界重新开始，你认为会是怎样？不妨设想一下吧。比如，对万事万物都可以重新命名，看是否会产生什么奇迹？有一次我们随意命名了一下，把小狗命名为萤火虫，朋友命名为台灯，小猪命名为鸟窝，西瓜命名为沙漠，一个奇特的故事就形成了。“从前有个萤火虫，他有个台灯叫是鸟窝。有一天他们出去玩，看到了一个沙漠。他们把沙漠带回了家，但是沙漠破了，流出了红色的火……”是不是不一样？
孩子离童话更近。他们往往有更多的灵感和想象力，因此和孩子一起商量也是一个好办法。讲故事的时候，我经常会和小朋友商量细节。这个地方，应该是怎么样的呢？你觉得怎么发展合理？她经常有很妙的想法。有时候，爸爸也会参与进来和我们一起讨论，我们才发现原来他也有那么多的想象力。在一起编故事，就变成全家人一件快乐的事情。
有一次看到冰雪的时候，问孩子和她的小伙伴，如果有一个冰国，冰人们是怎么生活呢？他们发挥了充分的想像力，冰人全身都是透明的，心脏那里是个小宝石。他们每天都可以吃冰激淋，吃下的东西都能看见。他们不能摔跤，容易碎掉。他们害怕火，刑罚是用放大镜照射……那，如果有火国，火人怎么生活呢？火人生下来就是一团火，爸爸妈妈会给他一团泥，让它自己烧成身体的形状。火人和冰人战争的话，冰人会用雪弹攻击他们……我后来写了一个《冰国玫瑰》的故事，讲述冰国和火国战争中，一个冰人女孩爱上了火人男孩，很多灵感都来自那次讨论。
不知不觉地，小朋友会自己往外冒故事了，讲得让我自愧不如。比如《跟着房子去旅行》，讲狂欢节的时候，大房子里所有的人都出去了，一个小男孩独自在房子里呆着，房子左一下，右一下，把脚拔出来，带着他出去玩。他们成了好朋友，去过很多地方。后来房子老了，没人要。长大的男孩回来了，买下了房子，和房子一起，去了他们喜欢的地方居住。还有一个《恐怖公交车》，是荒原上的一辆神秘公交车，里面有一个透明的怪物，吃什么东西，就会变成什么东西的形状和色彩，后来被勇敢的大熊扔进了湖里。此外，还有一个吃书的小胖子，吃了书就能帮助小学生做作业；可以随着房客喜好和情绪变化外形和颜色的酒店，以及里面发生的故事……
现在我们有个小小的梦想，是把自己编的故事写下来，再配上自己画的插画，把我们创造的童话世界，更好地保存下来，还可以分享给更多的小朋友。
这些，是这些年听故事和编故事种下的种子，发出来的芽吗？也许是，但更重要的，是在一同讲故事的时光里，我们的相像力和创造力在成长，还保持着对世界的好奇心，以及对生活的热爱，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也贴得更近。这就是在故事中得到的最大财富吧。
题图和插图：来自水果糖的画和工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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